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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碼字:殘留在民間的甲骨文活化石

2014-09-15 21:4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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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不久,由湖北、陜西、河南、四川四省毗鄰八地市聯(lián)合拍攝的反映秦巴風俗民情的大型系列片《秦巴紀事》播放了鄖縣黨史縣志辦公室副編審王天富發(fā)現研究“肉碼字”與甲骨文一事。與此同時,王天富深入研究“肉碼字”的演變過程、使用領域、留存原因,以及“肉碼字”和中國唯一女性文字“女書”的聯(lián)系等研究也已經取得突破性進展。近日,筆者走訪王天富,了解了他對“肉碼字”的發(fā)現和研究的過程。

出生鄉(xiāng)村,自小結緣“肉碼字”

  “肉碼字”是鄖縣及鄰近周邊地區(qū)民間從古沿用至今的一套比較完整的記數文字。其寫法為“????????久十”,讀音和意思與現代漢語規(guī)范字中“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完全相同。其記數排列為豎排,目前發(fā)現可記到三位數。它以棍竹為筆,以灰土為墨,在豬、羊等鮮肉塊上記下肉的重量。
  王天富,1950年4月出生于鄖縣大堰洞耳河村的一個農民家庭,自懂事起他便接觸到了這農村常見的“肉碼字”。每逢臘月,人們在那里忙著殺豬,他就站在一旁“湊熱鬧”,靜靜地觀看豬殺好后,砍成肉塊秤出重量,標出“肉碼字”。長年地觀看,多次數地接觸,小小年紀的王天富就認識了“肉碼字”;上學后,假期回來他還能幫助大人寫“肉碼字”,大人過秤、報數,他劃碼字。已經識字的王天富,對這種記數方式感到好奇,覺得既是計量重量,那為何不用阿拉伯數字或是中文數字,偏偏要用這種特殊的數字?且這種記數方式在農村很廣泛,連文盲也認識已標“肉碼字”的肉的重量,購買時,照碼付錢,不再過秤。
  他上學后,由于知識的增長,已寫慣了常用的數碼字。可有一次他在幫大人寫肉碼時,無意中將肉的重量用阿拉伯數字標了出來,肉塊掛出后,卻惹得一些年長者的嘲笑,使他大為不解。他想,為何人們常用的記數方式在標示肉的重量時,在這里卻得不到認同?而那稀奇古怪的“肉碼字”卻有這么大的“魔力”,且在民間根深蒂固,取得了老年人甚至文盲們的認同?一般農民都會識、會寫,可從城里來的一些駐村工作隊隊員還不認識呢?一連串的問題使具有好奇心的王天富要去探個究竟。于是,研究“肉碼字”這一想法在少年王天富的心中便萌生了。

學以致用,將古文字聯(lián)系“肉碼字”共同研究

  王天富初中畢業(yè)后沒能讀到高中,回鄉(xiāng)當了一名農技員,兩年后,又有幸成了一位民辦教師。作為村上少有的“知識分子”,自是被村人寵著,每遇殺豬宰羊,必請他入座,同時也將殺豬砍肉中唯一一件可以體現文化水平的活兒——劃“肉碼子”交給了他,王天富自然樂意接受。
  由于王天富的人緣和勤懇工作,就在全村所有教學點被撤并之后,他又有幸成為唯一一名留任的民辦教師,被安排到大隊學校教書,后又有幸被抽調到大堰中學擔任語文教師。
  1979年,華中師范大學招收恢復高考后第一屆5年制本科函授生,王天富報考了漢語言文學系并被錄取。在攻讀漢語言文學期間,王天富熱衷于研究古文字。他時常聯(lián)想到那些“肉碼字”,是否就是古文字中的記數方式在民間的留存?
與此同時,教授他古文字音韻學的晏教授的一句話:“在古漢字研究領域,還有許多空白點?!庇纸o了他更大的啟發(fā)。他便將古漢字的研究同“肉碼字”聯(lián)系起來,希望能有些重大發(fā)現。
  
  華師畢業(yè)后,王天富在教書之余,仍致力于古文字和“肉碼字”的研究,他借助《說文解字》對照研究,還致力于研究鄖縣的一些方言土語和地方上留存的上古語音,以及鄖縣地方文字的詞意和發(fā)音演變,搜集整理了不少文字資料。

研究出現重大突破,“肉碼字”原是甲骨文殘留

  1991年,王天富調進了縣城,在鄖縣黨史辦工作。工作環(huán)境的改變和視野的拓展使他更有時間去潛心研究“肉碼字”。要研究“肉碼字”,首先要搞清它的使用范圍,王天富便以書信的方式同全國各地的史志部門廣泛聯(lián)系,詢問當地有無發(fā)現和使用這種文字的記數方式,然后在自制的“肉碼字”使用區(qū)域圖上標示出來。
  “肉碼字”起源于何時,又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在走訪中,他發(fā)現人們都不知道“肉碼字”是從哪朝哪代創(chuàng)造的。但從表現形式上可以看出,“肉碼字”具有結構簡單,書寫工具和材料原始,筆畫瘦且長,折筆較少.字型未定,記數較小(目前發(fā)現僅能記三位數)等特點。
  王天富將“肉碼字”同甲骨文相比較,他認為二者至少有以下相同或相似之處:第一,甲骨文沒有完全擺脫陶器圖畫寫實的影響,而10個“肉碼字”則有6個酷似圖畫記實記號。第二,甲骨文的大部分字可以正寫、反寫或倒寫,而“肉碼字”中的“????十”等五個字,也可以正寫、反寫或倒寫。第三,甲骨文可以把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字合起來寫,表示一個復數,而“肉碼字”也可以并寫。甲骨文的書寫載體是龜甲或獸骨,而“肉碼字”的書寫載體則是與甲骨文書寫載體密切相連的柔軟鮮肉的表皮。他認為,刻在龜甲或獸骨上的文字可以深埋在地下留存千古,而寫在鮮肉表皮上的“肉碼字”則不可能久存,只有靠人們在鮮肉上書寫,代代傳承。
  
  王天富在研究中發(fā)現,漢民族早期文字并非甲骨文一種,目前已發(fā)現有西安半坡村陶器文字、青海都柳灣陶器文字、杭州良渚陶器文字等?!叭獯a字”與這些文字相同或相似,也進一步證明了“肉碼字”的原始、古老。
  王天富還認為,文字源于記事,記事源于記數,而遠古的靠結繩記事(數)和現在使用“肉碼字”中的“?”(五),形狀酷似結繩。因此,他認為“肉碼字”是原始社會晚期或奴隸社會時期留存下來的,至少有一半以上的“肉碼字”是與甲骨文同源共體的記數符號。因為地下不可能發(fā)掘出寫在鮮肉表皮上的“肉碼字”,因此一部分被淘汰,一部分被遺落,而剩下的這些“肉碼字”便成了殘留。

  歷史上,鄖縣是周商的交匯之地,古屬庸國。發(fā)現甲骨文的殷墟遺址(河南安陽)與同樣發(fā)現有甲骨文的陜西扶風、岐山周部落原地,處在鄖縣東西兩側。他斷定這種特殊的地理位置,決定鄖縣先民在對外交流中免不了使用甲骨文。
  王天富將這一重大發(fā)現形成學術觀點,寫成《鄖山漢水真豐腴甲骨文字活民間——鄂豫陜三省結合部發(fā)現甲骨文活化石》一文在《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發(fā)表。
  文章發(fā)表后,得到了華中師范大學教授、中國古文字研究專家邱紫華的認同。邱紫華說:“這個‘肉碼字’實際上是古代文字的一種殘留,它代表一種地方文化的符號,對它的研究可以與文字的起源以及最早的語言文字符號的代表涵義做些聯(lián)系起來的探究。過去,文字工作者僅從古籍和文物兩個渠道研究古文字,‘肉碼字’的發(fā)現開辟了民間古文字這一研究新路”。

拓展領域,“肉碼字”研究再出新成果

  王天富的學術觀點發(fā)表后,在全國引起了強烈的反響。中央電視臺、《中國青年報》、《解放日報》、《文摘報》、《湖北日報》等幾十家新聞媒體報道了這—消息。中南民族學院一個研究生還專程趕來和王天富就“肉碼字”一事進行探討,他將“肉碼字”的使用范圍和古代貿易聯(lián)系起來,認為在鮮肉上劃上標示重量的“肉碼字”,是為了進行貨幣交換或交易,因此,“肉碼字”的發(fā)現,對研究古代貿易是一個新的突破。
  王天富在近來對“肉碼字”的深入研究中還發(fā)現,“肉碼字”不僅僅適用在鮮肉上,一些老中醫(yī)開藥方標注劑量時,用的也是“肉碼字”,同時,一些地方賬目中也出現了類似的記數方式。
  王天富還在進一步拓展研究的領域,他又將“肉碼字”同世界上唯一性別文字——“女書”聯(lián)系起來進行研究,渴望取得重大突破。
  對“肉碼字”這一殘留在鄂豫陜三省結合部的“甲骨文活化石”的搶救挖掘和研究,不僅是擺在王天富面前,而且是擺在廣大史學工作者面前的一項任務。(轉載《湖北文史》第七十二輯,本文作者冰客)